古老昆曲如何寻觅当代知音

  • 2021-11-05 11:03
  • 新华网

昆曲应绵延其传统典雅的艺术气质,将目光放长远,寻觅当代知音。朝着昆曲高度凝练的虚拟性、程式化方向,继承、发展、创造

今年是苏州昆剧传习所成立100周年、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首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20周年。如何让600年昆曲更好融入时代、寻觅当代知音?是戏曲人面临的重要课题。

近日,第八届中国昆剧艺术节在苏州闭幕。本届昆剧艺术节为期7天,26台参演剧目接连亮相,线上线下融合、演出演播并举。如何在戏曲的“老规矩”与“新创造”间寻找融通途径?如何让更多人在“水磨腔”中品味艺术之美?本届昆剧艺术节,呈现了近年来昆曲艺术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取得的优秀成果,可提供些许启示。

折子戏从搬演向原创发展

深研结构、行当表演与昆曲趣味

本届昆剧节中,北方昆曲剧院、上海昆剧团、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浙江京昆艺术中心等8个昆剧院团以及多家昆曲传习所、戏曲学校的演员参演。与往届昆剧节相比,一些变化令人欣喜。

以折子戏板块为例,肩负传承和保护遗产功能的折子戏从搬演向原创发展。由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创作的折子戏《世说新语·开匣》《世说新语·索衣》等剧目,以传统昆曲规范为准则,遵循昆曲“一桌二椅”的古典舞台样式,从表演、行当、音乐等各个方面入手,其艺术品质与守正创新的表达,值得关注。

我们继承的昆曲文化遗产基本以清代乾隆、嘉庆时期以来创作的折子戏为基本规范,其中包含昆曲所有的身段表演、曲牌唱腔、行当家门,甚至上下场规制的精髓。因其结构紧凑、行当丰富、雅俗共赏等特点,赢得观众的喜爱。

折子戏集中体现了昆曲这一剧种的古典之美。以《世说新语》折子戏系列的《开匣》和《索衣》为例,与传统折子戏取自明清传奇不同,此折子戏所涉之人之事皆可上溯至魏晋。昆曲精深的表演风范,拉近了古今距离。这两出原创折子戏既有古典性,又契合今人审美。《开匣》和《索衣》以情切入,谢安、郗愔、郗夫人从哀、恨、歉到恍然大悟,三人的不同情感在念信、听信的行动中流转,同时以昆曲的外、老旦、大官生三足鼎立的行当表演撑起整出戏。《索衣》中的主角王戎是“竹林七贤”之一,编剧以王戎去女儿家“索衣”为行动的细腻心理走向,再通过副净、旦以及丑和贴旦行当的立体呈现,使全剧风趣诙谐,尽显喜剧性,充分发挥了昆曲生旦之外的行当表演艺术魅力,展现了昆曲之“趣”。

戏曲理论家龚和德认为,现代戏曲不是一个题材概念,应当逐渐成为戏曲现代发展主流,以其原创性强、活跃多样,逐渐积累起一批现代经典。将原创性渗入折子戏创作的思维,从小处深研戏之结构、行当表演、昆曲趣味,让原创的折子戏与典范性的昆曲审美重叠,持续探索、不断创造,打造原创折子戏经典,未来可期。

昆曲现代戏内涵动人

体现鲜明时代精神与现代审美

一批革命历史题材剧目在遵循昆曲艺术规律基础上努力创新,用心唱响红色故事,用情传承红色基因,用功赓续红色血脉,体现出鲜明的时代精神和现代审美理念。

本届昆剧节中,线下演出的9部昆曲大戏中,昆曲现代戏作品占4部。开幕大戏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的《瞿秋白》、上海昆剧团《自有后来人》、苏州昆剧院《江姐》、湖南省昆剧团《半条被子》齐亮相,4部作品均为近两年所创。

剧本深邃的精神内涵最为动人。《瞿秋白》以瞿秋白的生平事迹为题材创作,讲述了1935年在福建长汀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的瞿秋白,面对敌人的轮番劝降,坚守信仰、不惧不屈,最终怀抱初心、慨然就义的故事。编剧罗周通过“三劝降”“秋白之死”架起全剧主要结构,围绕亲情、友情、爱情等故事讲述瞿秋白生命的最后时刻,表现瞿秋白伟大的人格、坚定的信仰。

当艺术转入内在精神的表达,以及形式变革的追求,创作者将从一个生活的传达者、模仿者向能动的创造者、个体风格的缔造者转变。从这个层面看,昆剧《瞿秋白》在表演、音乐、舞美等环节上,实现了古老昆剧与现代审美的融合。文本结构上,该剧通过“昼”与“夜”双线空间编织出人物现实与内心的交互投射,“昼”写现实的牢狱,“夜”写瞿秋白的回忆,如与母亲、爱人、挚友的诀别;音乐上,该剧大量运用西洋交响乐和京剧锣鼓;舞美上,该剧借一白一黑两块平整的天幕,对昼与夜进行表意象征,用灯光投射在白板上的暗影与人物的内心相呼应,打造出简洁凝练、与众不同的舞美空间,彰显戏曲舞台的视觉形象表现力;台前两侧,一边审讯桌、一边囚室床,体现戏曲的假定性。

导演张曼君大胆运用写意与表现的手法,以舞台形式之“变”来回应昆曲传统之“不变”。作为一部革命题材的昆剧作品,《瞿秋白》在内容和形式上都进行了深入探索。该剧注重描摹和揭示人物心理。比如,剧中发挥小生行当特点,用音色与造型刻画瞿秋白这一人物,在曲牌唱腔方面,又不失昆曲的固有章法。江苏省戏剧家协会名誉主席、戏曲理论家汪人元认为:“如此笔墨铺排,不仅找到了充满戏剧性的完整故事,又写出了立体的、具有深度的人。”

除此之外,上海昆剧团的《自有后来人》由昆曲三代演员共同创作,并以“破套存牌”的方式移植演绎《红灯记》这一观众耳熟能详的革命题材故事,传承与创造的意义不言自明。而湖南省昆剧团的《半条被子》和苏州昆剧院的《江姐》均以强大的艺术感染力回应了古老昆曲的现代建设这一命题,令人欣喜。

昆曲需要绵延其传统典雅的艺术气质,也要将目光放长远。从明清时代的昆曲到“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的《十五贯》,再到今天非遗视野下的昆曲,“变”是昆曲发展的常态。守护传统与面向未来,并不冲突;依循昆曲典范审美下的再造与现代性审美下的创作自觉也不冲突。昆曲不仅可以演绎传统经典,也应有新编创作,担负起创作现实题材的责任。古老昆曲要寻觅当代知音,就要朝着昆曲高度凝练的虚拟性、程式化方向,继承、发展、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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