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骆驼祥子》的跨文化诠释

近日，大戏看北京·2022年第六届老舍戏剧节期间，由韩国剧工坊魔方阵剧团打造的韩国版话剧《骆驼祥子》高清放映版在天桥艺术中心上演。韩国版《骆驼祥子》从跨文化语境出发，在老舍先生原著和已有的改编剧本基础上，融会中韩文化内涵，为观众展示出韩国戏剧人眼中一个“活得像风”的人力车夫祥子。

早在2018年，韩国首尔举办了一次中国戏剧朗读季。其中有四部剧本来自中国，由韩国话剧演员坐排朗读，钟文农创作的京剧版《骆驼祥子》剧本就是其中之一，而导演则是韩国剧工坊魔方阵剧团的创始人、时年50岁的韩国导演高宣雄。2019年10月，依据京剧版《骆驼祥子》改编而成的韩国版话剧《骆驼祥子》在首尔国际艺术节首演，演出时配有中文字幕。此次老舍戏剧节放映的就是这一版本。

这部剧改编自著名作家老舍的长篇代表作《骆驼祥子》，故事讲述了北平城里一个年轻健壮、充满生命活力的人力车夫祥子三起三落的人生经历。在军阀混战的年代，祥子渴望以自己的劳动买上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但好不容易买上的车，不是被抢、就是不得不卖掉，如是三次，祥子失去了一切，堕落成“行尸走肉”。祥子在绝望中寻觅希望，最终仍归于绝望。

韩国版《骆驼祥子》话剧第一幕开场时，饰演车夫的韩国演员高亢而悲怆的呐喊，与背景中隆隆的炮火声相应和，迅速将异语文化背景的观众带入戏剧氛围。与此同时，清脆的叫卖声又保留了原著的京味地域文化色彩，巧妙地将观众带入原著里老北京的故事场景。

舞台表现上，导演借鉴了京剧版《骆驼祥子》的台词和元素，将原本京剧中的唱词部分，由“唱”改成让演员用韩语饱含情感地念诵，时而昂扬激越、时而沉郁悲愤，鲜明地表达出人物的情绪与心理。导演也借鉴京剧中程式化的表演形式，将人物动作进行了程式化处理。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高兴了手舞足蹈“像风一样”拉起车满场跑、伤心了抱头沮丧甚至躺平在地的祥子。而对于老舍原著中颇为精彩的人物心理书写，导演则借助演员的独白和夸张的肢体语言来表现。因此，我们看到了原著中原本木讷的祥子高声呼喊心中悲愤，原著中“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片话”的小福子在舞台上嘶喊内心对祥子的期待。

作为一部跨文化的戏剧，韩国版《骆驼祥子》在原著故事的基础上，承袭了京剧版《骆驼祥子》的改编形式，也展现出独具特色的跨文化阐释。这部剧在结构上与老舍原著最显著的不同，在于调整了原有的叙事顺序，特别是人物的出场次序，将原著中祥子与虎妞结婚后才出现的人物小福子提前到了第一幕出场，以此展现祥子与小福子朦胧的情愫。受制于改编话剧时长的需要，韩国版《骆驼祥子》省略了原著中的部分细节，淡化了原著中对幽微人性的探寻，把重点集中到祥子的悲惨遭遇上，让祥子作为灵魂人物始终贯穿全剧。

不同于以往中国导演执导的《骆驼祥子》话剧，如何更好地表现原著中的悲剧性因素，且能够让韩国观众感受到其中的悲剧意蕴，是跨文化诠释中横亘在导演身上的一个难题。韩国导演高宣雄以一种喜剧化的表演方式来诠释祥子的悲剧故事。这种喜剧化的诠释与我们熟知的老舍式“京味幽默”不同，它以一种悲喜融合、以喜见悲的舞台表现形式，在片刻喜剧场景的高潮戛然而止，转瞬进入悲情，在喜与悲的强烈对比中展现车夫祥子三起三落的悲剧人生。演员高亢激越的呼喊与低沉颓然的独白、大红帷幔上悬挂的喜字与虎妞难产死后寂寥的白色光线、时而舒缓轻快又时而紧张焦灼的音乐，参差对照之下彰显出喜与悲的张力和隐藏在喜剧场景下的悲剧故事内核。

韩国版话剧《骆驼祥子》曾获2019年韩国戏剧艺术学会话剧部门年度作品奖，其舞台表演所展现出的老舍作品的民族性与世界性价值及中韩戏剧文化的交汇互融，对当今中国戏剧跨文化传播与接受有着良好的借鉴意义。